本帖最后由 Echo_n9O8i 于 2016-7-29 14:22 编辑
2015年9月29日 早上的六库从昨夜的夜生活中醒酒过来,穿戴一新。穿城而过的主干道在太阳还没升起时蠕动起来,道路两旁集中了六库镇最体面的城市规划。学校与州政府在红绿灯路口保持各自独特的气质,所有的车,所有的人,在经过它们时总要等上一等,这使得他们看起来多么骄傲。不仅如此,警察叔叔也出现在路口疏导交通,这样一来,它们是既骄傲又尊贵的了。为了证明点什么,我们将狒狒和狗四停在警用摩托车的两侧,摆好姿势,用一种熟人的目光投向正在路口主持公道的警察同志,心满而意足。 离开六库,一路上迎面而来的客车源源不断,上头载着远道而来的百姓。对州里的人民而言,去六库意味着有重大的家庭事件发生,那里有最好的医院和学校,有最高规格的政府办事部门,有第一手批发市场,以及只有六库才有的去他乡的交通线路。人们带着各种期盼来到六库,也许一年才去一回。 从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开始,怒江峡谷出现了,日出日落,她一直伴随着我们,一直到达西藏。怒江出现了,我的恐高也出现了,不轻易贴着峡谷骑。 这一次利用国庆中秋假期走滇藏线,每天纯骑行时间超过10小时,不可避免每晚要走上一段夜路。多想再从容一些,再慢一点,然而,我们却是追时间的人。对于偏离路线的景观我总是怀着矛盾的心情,在赶路的压力下,樟脑作为理工男在这一点上表现得没有丝毫立场,留下我于岔路口,于路标下,艰难地思考着那个关于值不值得的古老命题。在途经知子罗记忆之城时,这种挣扎得到了释放。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才配得上这样遥远的名字?为了一窥其貌,于是它就变得非去不可了,我们为此多走了30公里。 知子罗位于山顶,摩托车在盘山道上爬坡,路两边是山,是庄稼,是少有的里面住着人的老房子,路中间不是牛犬,就是没有大人看管的幼儿。一个放牛的小男孩看到了我们,我们朝他停下摩托,他害羞地将脸转过去,低头摸起牛尾巴来。他摸得又轻又温柔,这头为他消解尴尬的老黄牛既是牲口,又是玩伴。等我们走开后,他的眼睛重新抬了起来望过来。 怒江流域是中国聚居少数民族族别最多的地方,这里的少数民族似乎没有计划生育,一个年轻妈妈带着三个孩子守在家门口张望,在没有邻居又不用下地的日子里,孩子是她生活里的唯一。等她的孩子能上学了,就要寄宿在几十公里外的县城小学。山顶的知子罗是怒江栗粟族自治州原先的州府所在地,在七八十年代历经几次搬迁后逐渐空城,没有足够的生源,学校被慢慢撤走,这使得山下村子里的小孩从小就要到新县城里上学,一个月回家一两次,或者爸妈骑着摩托接,或者自己坐班车回来。大人并不觉得小孩苦,小孩更不懂,因为从他们生下来时,所有人就是如此。 半山腰有傈僳族与怒族村妇支起凉棚做小买卖,一边喝着消暑的饮品,一边听他们聊起当地的生活。他们信奉基督教,山顶的基督教堂远近闻名,是当地最时髦的建筑。老百姓很简单,播下什么样的火种,他们就开出什么样的火苗。就宗教而言,他们得到的是诚诚实实的快乐,宗教使他们维持着一种安全的情感氛围,教派间的纷争,他们既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喝过了,聊过了,实在没有理由再停留,这才起身往知子罗走。 这座文革期间搬迁的村落至今保留着当年的大部分痕迹,大礼堂,公社楼,文化宫,顶着一颗红星,作为时间的证人立在岁月里;墙壁已斑驳,颜色已风化,上头的标语、字报却仍然喊着那个年代的火红口号。 这里太像硝烟散去的战场!唯一的小道上几只乳猪在觅食,见了人没有一点要躲避的意思,老母鸡下蛋了,咯咯报着喜,不知主人在哪里?两边的木房子带着风雨腐蚀的黑褐色,成了岌岌可危的摆设。吱呀一声,一把锄头从木房子里伸出来,一个老农走出来,跨过地上那摊老玉米,荷着农具走了。他似乎要去地里收回来更多更多的老玉米,浊世而自藏。 下山的路上再次看到放牛的小男孩,我们朝他挥手,他大概知道我们要离开了,这次没有低头。 夜晚,倚着怒江前行,月光还有些中秋节的余亮。这条发源西藏,流经云南汇入印度、缅甸的江水,带着万里奔腾的力量雷声滔天。倚着摩托靠在江边赏夜的小青年,表现出对这条江水的依赖……百米开外就能见到停放的摩托车,有些地方只见车不见人,数量之多,一度让我这个赶夜路的人多起心来。因地处山区,摩托车是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十多岁的小男孩就能伴着大音响自如地穿行在怒江边,后头载着亲密的小伙伴。应该说这里的人是相当爱摩托车的,拥有自己的一辆摩托,是长大成人的象征。 怠慢了行程,离预定计划越来越远,未免失落。但,还好有明天,还好有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