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白深处漂移—我和一位法国摄影家的西北之行/终南山/西安城/再见！中国【全贴终】

骑士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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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母羊的老虎

不得不顶啊{:soso_e102:}

一哥

艾瑞克又开始翻箱倒柜地翻腾相机，拍吧。今天打早上进山，这会中午都过了，才第一次大画幅相机上场，拍的还是窑洞。陕北的窑洞天下皆知，其实陇东的窑洞也是很普遍的。


这几口红砖箍边的窑洞在午亭子众多破败窑洞里显得十分奢华醒目，估计以前得是公社大队部支部书记类型的才有资格享受到。在那个农民被终身禁锢在土地，形同农奴的的年代里，这高高在上的砖箍窑洞在此地山民眼里可以说是镶着金边，放着红光的。如今那些队长书记们早就从这三星级的窑洞搬进五星级的大厦里去喽。


在这之前我已经进到窑洞里倒水解渴，艾瑞克也跟着我喝水，他喝得有点皱眉头——水是发咸的。但总比没水喝要好，接着赶紧再把空瓶子装满。


艾瑞克在窑洞里慢吞吞地拍摄着，我则在坐在窑外板凳上，一边跟那当地放羊小伙聊天，听那小媳妇说这里周边的传闻故事，一边看着几只好奇的公鸡母鸡围着白菜转悠。

一哥

看出来这是干嘛用的？其实这些土壁上挖出的小洞是过去山民用来养蜂取蜜的。小窑洞住蜜蜂，大窑洞住人。不仅午亭子这里全部都是窑洞，而且这些窑洞还有一项少为人知的世界之最，那就是这里是足可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世界上已知最大规模的黄土窑洞建筑群！从山上向下层层排列上百个窑洞，竟达九层之多！还不算周围还有一些久无人居的窑洞群。这些窑洞多是开挖于清代同治以前，而最早何时的则难以考证。当地山民一直有个神秘传说，说是这里的有些窑洞人不敢进去，因为里面有古人埋设的暗器陷阱，贸然闯入会丢失性命的。是真是假，无从得知。


但不解之谜并非只是这里，在子午岭的东面山区，有个地方名为“杀人沟”，埋葬有大量的秦军战死兵士和处死的囚徒。当地村民说在沟里时常出现一股阴风，吹得树摇草伏，而沟外却尘土不动，无风寂静的时候，却又经常可以听到战马嘶鸣和惨烈嚎叫，刀剑崩击奋力喊杀的声音，甚至还有相互叫喊名字的声音，往往这些声音要很长时间才能平静下来。
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不只是这里。作家杨显惠的《夹皮沟纪事》里也有同样的真实描述，在饿死了三千多人的夹皮沟，当地村民有时能在空旷的坟场里听见传来的人群嘈螬切切的话语声，像是那些右派们冤魂们还在为自己一腔热血被伟大领袖“阳谋”地“引蛇出洞”，直到活活饿死也没想通的下场而喋喋不休地聚集讨究。


午亭子古窑洞和杀人沟喊声的不解之谜，最后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论是午亭子还是杀人沟，它们都曾是秦始皇大秦帝国的国家级高速公路“秦直道”的军事要地。秦直道从咸阳启程，沿着子午岭山脊一线修筑，直至包头。在既没有精密测量仪器，又没有坐标系的秦代，在秦人并不熟悉的子午岭山区是怎样大面积勘探地形设计出道路走向的？数十万人是怎么在密林起伏的子午岭山脊上修筑出二三十米宽，与现代公路宽幅基本同样的700公里的秦直道来，究竟使用的是什么筑路测量技术，至今还是不能完全搞清楚，这是一个更大的未解之谜呢。


如果当年太子扶苏和大将蒙括没有领命前去筑路，而是留在秦都咸阳的话，不但轮不到赵高指鹿为马，胡亥称帝二世，说不定连刘邦都没那个命当皇上，只能一辈子在沛县当个副科级干部的亭长干到头退休，最多弄出点吃回扣包二奶拿干股，多生几个根红苗正的官二代的事儿来。
历史就是这么吊诡，本想万世长存的大秦帝国最大的政绩工程——长城和秦直道，竟变成了秦暴而亡短命王朝的催命符，身为农民工的陈胜吴广不但没工资，还要被定个延期杀头的维稳罪名，想上访连门儿都没有，生生地把一群安分守己的农民工逼得阴谋颠覆国家政权了。此有前车之鉴，但愿后无来者啊！


别看现在的午亭子荒废不堪，自秦直道修筑经此地以来，这里一直是重要的战略要地。不但秦军北击匈奴由此经过，汉武帝更是亲率汉军走过午亭子，和亲出塞的王昭君也曾下榻过午亭子，还有南北朝的大夏的赫连勃勃也是经此直驱中原的。
这小小的午亭子其实是打开历史之门的一把钥匙，当我看到午亭子山前仍然保留完好宽阔的秦直道遗址时，我简直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说带比划地想让艾瑞克明白，可他真的就是不明白，愣愣地看着我。只能到了晚上在招待所里，我两眼放光地用翻译软件来告诉他。很多西方人都想瞻仰兵马俑，但能在子午岭上看见秦直道的西方人，恐怕只有他一人。看了我翻译过来的介绍，这时艾瑞克才开始激动起来，连夜写了一篇长信，告诉妻子他有幸亲眼看到了东方的罗马大道！

一哥

眼前的午亭子山坡上，这片平缓的延伸平地就是秦直道！它向右绕过山梁继续向北。虽然久经废弃，但仍然看出路基原貌。实际上自秦代以后，秦直道为历代所用，直到明清还是车马往来，堪称“国道”。午亭子也一直是设有府治，汉代这里就是直道县县城所在，曾被称作“子午镇”、“午云寨”，至今留有三座古城遗址。
到了清代同治年间，西北爆发了回民起义，乱世中不可避免地出现民族仇杀，回军在子午岭地区横扫大小村落，秦直道就此衰败退出历史舞台，以致史书中留下了“望烟杀人”这瞩目惊心的词句来。当杀戮不是以统治者被统治者来划分，而是以族群人种来划分时，就已无正义可言了。午亭子一口口人尽逃亡的窑洞就证明着历史的惨痛，而更为惨痛的是我们又看到在今日民族地区再一次上演了历史的悲剧！


艾瑞克从窑洞出来，又准备拍摄起子午岭风光来


每当他看到令他神往的美景时，他都会有一个在我看来无比浪漫的举动，那就是眯着眼睛轻摇几下头，然后轻吻一下举起的右手食指中指，再轻轻向外一弹送，将心底涌起的赞叹化为亲吻山川美景！


艾瑞克静静地体味观望时，我一旁悄悄地拍下了他。后来他看到这两张时也觉得拍得不错，但没有表示那张构图更好些。


我说过我不擅长摄影，拿不定主意，看着哪张都喜欢，吧友们你们说哪一张更好点呢？因为我想最终留出一张艾瑞克的纪念照呢。

大气球

倒数第三张好，虽然错过了表情，但胜在抓拍和动作，后两张摆拍，做作了许多。你看看原片，还有放大裁剪的余地没有？
就是保留身前的树叶子，试试吧。

纵横山鹰

一哥 发表于 2013-2-28 04:42
眼前的午亭子山坡上，这片平缓的延伸平地就是秦直道！它向右绕过山梁继续向北。虽然久经废弃，但仍然看出路 ...

每当他看到令他神往的美景时，他都会有一个在我看来无比浪漫的举动，那就是眯着眼睛轻摇几下头，然后轻吻一下举起的右手食指中指，再轻轻向外一弹送，将心底涌起的赞叹化为亲吻山川美景！

看到这，我也情不自禁的做了一哥描绘的动作，
做完真美了，感觉很不一样！
那是一个自然人对景色由衷的喜爱之情。
如果单纯从后面两张选择，我更喜欢竖幅的那张，
有一种空灵，宇宙万物，尽在心怀....

一哥

现在想来有些后悔，因为当时放羊小伙好意挽留我们在午亭子过夜，说能睡人的窑洞多着呢，收拾打扫一下就行。但我想着下山骑行总比来时上山要容易，那小媳妇两口子也是骑着摩托从东面的山路上来的。再说除了睡觉，还得弄吃弄喝的，挺麻烦人家的。于是告别了令人唏嘘的午亭子，我们离开了这里。
又是出乎我的意料，看着地图上路程不远，实际走起来很难，不但大小水坑接踵而至，而且还出现难辨东西的岔路口，这是最要命的，让人不知该往哪里走才对。只能看哪条车迹多路宽些，就往哪条路走，但有时看着两边都是一样的，就凭着直觉选条路。上午体力消耗太多，加上我们已经吃光了干粮，只能喝水充饥。爬上爬下地走路，让五十多岁的艾瑞克又开始累得直喘。我更是费力每趟过一个大水坑就得停下爬在车头上喘歇一会，两条胳膊已经软的像面条了。


最难办的是夜幕降临下，连直觉都没有了，停在岔路口，艾瑞克瞪眼看看我，我瞪眼看看他，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实在没招了，就嘴里默念小时常玩的“炒锅炒豆，越炒越臭”，押宝似比划着选条"臭"字路。好在这里的黄土山区同向的梁峁地形特点不会迷路太多，至多是绕着多走冤枉路。
下坡也有下坡的痛苦，白菜突遇雨水冲出的沟槽，来不及收车，几次直接侧滑别倒，两次左脚被压在边箱下，其中一次都能听见脚掌被扭压的咯嘣直响，疼痛钻心，动弹不得。当时心想这下完了，脚骨骨折了，艾瑞克也惊恐地看着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幸亏只是拉伤了韧带，还能一瘸一拐地骑车上路，这倒霉的左脚直到去年年底才恢复了蹲下支撑的功能。
真的是没想到天黑了还没骑出山里，暮色中不期遇到两三处大型高墙建筑，早已心生悔意的我，看看能不能投宿歇息，但大灯光照下才发现原来是子午岭里废弃的监狱，艾瑞克更是一脸兴奋神秘的表情。沿途散落小村都是人去窑空，只得硬着头皮赶夜路。直到当天夜里11点才赶到了陕西境内的富县榜罗镇，在子午岭啃了干饼锅盔的九个多小时后才吃上了晚饭。


第二天在榜罗镇的私人招待所里，我们修整半日，艾瑞克写信整理底片，我则去冲洗车辆，检查保养换机油，不然这车被造的说不过去了。


链条已经被拉长了，车架平叉上到处糊满了泥巴，越野味道十分到位。


在骑行中，泥巴裹挟着枯枝草叶，不住地跟着链条往小齿轮护盖里钻，受力之大，硬是不知啥时候把护盖撑裂崩开，后来回来我跟兰州安宁越野疯子提起这儿时，他说他们下场子从来都是卸掉护盖的。说的是，我这也是想来比较二的在子午岭上越了一把野。

一哥

纵横山鹰  O(∩_∩)O哈哈~，炒锅炒豆，越炒越臭....护盖都被撑裂了吧，呵呵  发表于 2013-2-28 14:51 IP:171.213.168.18

可不是嘛，最后还是在修理铺子师傅用哥俩好对接粘住的

号子

谢谢你的分享。读了你的帖子，不得不重新思考摄影的思路。

冲动的大排

无论如何我要留个印子在这帖子上，感受奇妙的二人世界，感恩中……

motor。R逯

又再次顶贴 楼主有机会和这个外国摄影师同行 哈哈 你算是幸福的 娃了

一哥

在陕西富县的榜罗镇做了翻越子午岭后的修整，除了小齿轮护盖被撑裂，这辆超级白菜没被子午岭的烂路折腾出什么问题，很是让我欣慰，带着脚伤继续上路。从榜罗镇转向西北方向行进，来到了前面说的原为山匪窝子的太白镇，镇里四处大兴土木，问了问路便直驱甘肃华池县方向而去。
这是山西甘肃的交界处


翻越子午岭从甘肃进入陕西，又从陕西再回甘肃


此地距齐鲁甚远，呵呵


经常是路上随便就解决了午饭。为了吃饭问题，我还专门在一张纸上分别画出面条、米饭、馒头、饼子（西北这里叫锅盔），让艾瑞克先点主餐，然后再配菜。结果我发现他老是用两手掐出一个圆圈，表示要吃饼。艾瑞克爱吃饼爱到痴迷的程度，我跟着他吃饼吃到切齿的程度。难道法国人都爱吃饼？那有朝一日到巴黎开锅盔铺子发财去。可是他却从来不吃喝咱们这里的牛奶和面包，哎！什么时候能彻底让中国添加剂特色的食品在世界上有个好名声呢？！

一哥

来到南梁红色根据地，这是刘志丹创立的陕甘边区，在此成立了西北第一个苏维埃政权，其中习仲勋担任了陕甘边苏维埃政府主席，但在后来差点都被党内残酷斗争挖坑活埋。要是没有当时这块红色根据地的话，恐怕红军长征最后只能朝着外蒙或新疆继续长征下去，就像后来的东北抗联退入到苏联一样。


所以当时在陕北边区还发生了到底是中央红军救了陕北，还是陕北救了中央红军的激烈争论。依照现在我们得知的真实史实来看，或许是陕北救了中央红军更符合实际。艾瑞克看着牌坊默不作声，谁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不过我能猜到点，呵呵


这是通向陕甘边区政府所在地的沟口，眼前的这些麦地正是那时贫苦农民愿意跟着“闹红”，想过上好日子的见证。可当年“打土豪，分田地”，承诺把土地分给农民，才有了一呼百应，揭竿而起。但土改分地后没几年，又变卦说不是了，一下子把土地从农民手里全拿走了。就像老板跟你说跟我干赏你一台摩托，等你拼死拼活地干完骑上摩托了，高兴没几天，老板又跟你说摩托所有权是公司的，要骑还得交车钱。假如一开始就明说呢？那你还跟着老板干不？


我们在华池县的夜市里吃了晚饭。一墙之隔下，街面是富贵们休闲娱乐，灯红酒绿，夜市里是小民们日落难息，艰难过活。


大概是艾瑞克对子午岭上发型的凌乱耿耿于怀，一定要理个发才能心情舒畅。理完发了，来张自拍留念照，还按照法国的消费习惯，赠给令他很满意的理发师小伙一点小费，小伙子既意外又高兴。


当时正是钓鱼岛天下游行的时候，连地处西北山区很多人连大海都没见过的偏僻县城，都挂出了狠到家的抗议条幅。爱国心，民族义，人皆有之；争主权，保领土，理所当然。如果那些能喊出对外敌哪怕不长草的人，能有胆量在同胞被盗抢时敢出头援手，在日本海啸来时不再恐慌抢盐，那我还真的愿意相信他们收复失土的决心勇气！

一哥

纵横山鹰 发表于 2013-2-28 10:12
每当他看到令他神往的美景时，他都会有一个在我看来无比浪漫的举动，那就是眯着眼睛轻摇几下头，然后轻吻 ...

感觉就是不一样吧？呵呵，下回你出去面对美景时，真正的来一次浪漫之吻！

受你感染，我把最后一句改为“将心底涌起的赞叹化为对山川美景的倾心一吻”

最后一张照片我没处理好，再重新弄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