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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0
小雨 陰天 雷暴
昨晚上下了一整夜,早上起床地開始乾了,行李捆好雨又開始下。我跟毛毛產生了分歧,他要趕路,我要停下。給幾個有四川騎行經驗的陝西朋友打電話諮詢,他們都建議我下雨不要騎,四川的路不是我想像的那樣,毛毛還是不爽執意要走。我倆正在旅店一樓僵持不下,一位渾身名牌的當地人過來搭訕,作為一個土逼我只認識愛瑪仕腰帶。在詢問了我們一些基本情況之後,他建議我們不要出發。馬爾康縣出去之後再沒有汶川的好路,甚至後邊還要翻山有爛泥路,而且越往西走藏民越多,他們眼裡也沒有什麼交規王法喝完大酒騎著摩托並著排的在路上亂闖,說到底就是勸我們出來旅遊也不差這一天半天別急著趕路。
毛毛聽後有點不爽,不客氣地插了一句,你騎過摩托車嗎?是哪的人?還好這位大哥心態不錯,說以前沒錢的時候也騎過摩托車,現在有錢了就換這個了(伸手亮了一下汽車鑰匙),這邊的路他經常走,前邊的路就算了,我們今天到不了爐霍。說話間路邊有人叫他,他給我們打了個招呼,很客氣的道別進後院開著他的寶馬7系出去了。
我倆坐在旅店一樓看著雨發呆,毛毛說種窮山溝裡的傻X哪來的這麼多錢,我說我咋知道你不覺得小地方很多人都挺有錢嗎。毛毛看我硬是不想走說就算了吧我們找個茶樓吃酥油茶去,正準備出門呢前台小妹叫毛毛接電話,他滿腦袋問號的走了過去。原來還是剛才那位開寶馬的大哥,告訴我們前路放晴,地也乾了,叫我們快點出發,路上一定要小心,並祝我們一路順風。當時真的特別感動,很想當面謝謝這位素不相識的哥們,以後估計再也見不到了。
車早就裝好了,直接打火走人。路上我給毛毛說你看你還說人家是傻X,不過以前我也挺仇富的,別管人家錢從哪來的,起碼這素質是真不錯。一路多雲間陰天,只是路況就像剛才那位大哥說的,有點不太理想。又窄又爛叫人不能相信這還是國道,又有很多很長的越野路段,雖然路過了很多碉樓但真的是沒心思看。今天的風景遠沒有昨天的壯美,沒有綠色的河,白色的雪山。只有爛泥一樣的越野路段,就算在好路上駕駛感受也跟騎馬一樣。
早上吃飯的時候有貧苦的藏民問我們要錢,雖然手拿相冊像是專業乞討,但我還是給了點小錢,又叫毛毛多裝些零錢在外邊口袋方便施捨。
快到石裡鄉遇見磕長頭的苦行者,我停下車叫毛毛把我們帶的餅乾給他一包。毛毛問我這樣會不會顯得我們太居高臨下傷別人自尊,我說對他們來說,用身體丈量地球,遇見水坑牛糞一樣的撲上去,遇見沒有食物的時候也要向前,一切都是緣分。他們在贖他們前世的罪,順帶便把我們這些有緣人的罪也背負在自己身上。毛毛問那我們將要遭的罪也會被他背去而我們只用一包餅乾交換不會不會顯得有點自私,我無言以對,好在苦行者欣然接過餅乾,禮貌的向我們表達了謝意又繼續上路。
雲下邊有一團巨大的虎爪形狀的烏雲,棱角太過分明,又像是巨大的水母,運動著張開觸手想要吞掉山下的村莊。我倆在石里鄉的路邊屋簷下趕緊停車避雨,不一會飛沙走石天昏地暗,電閃雷鳴之後暴雨把國道上潑得像條小河。毛毛自己在那折騰半天穿好雨衣說上路吧,一個雷劈下來我從容關掉手機說你走先。這邊山高雲低,每一次閃電都像在頭頂炸開一樣,每一聲驚雷都震得耳膜酸疼,我倆只能看著大雨發呆,好在沒出半個小時雲開雨散甚至看見了太陽,得以繼續趕路。我給毛毛說你看我們的好心當場就得到好報了吧,毛毛說我動機不純,我沒說什麼,畢竟是逃過一劫。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村莊,我倆沒了坐標也不知道現在在哪。GPS上顯示下一加油站在翁達鎮還有80多公里,眼看天快黑了我們開始加速。但是在天馬上就要黑下來的時候我們迷路了,不是越野路段,而是沒有路,只有一片爛泥灘,以你認為正確的方向駕駛。看了看GPS和地圖,突然就電閃雷鳴,暴雨像潑水一樣的從天而降,我和毛毛趕緊套上相機手機渾身就已經濕透。前邊的山說話間就消失在了大雨中,我們現在站得地方已經開始積水,乾脆沒了方向。我倆往前邊瞎騎了一段想找個村莊避雨,根本找不到。記憶中剛才路過一個村莊於是又掉頭回去,路越來越爛騎行開始變得困難。不知過了多久我們來到了那個剛才看到的藏族村莊,天完全黑了下來,幾間民居黑燈瞎火的立在那裡,全修在距離路面四五米的高台上,要想上去要先走一段爛泥巴陡坡,這會陡坡已經變成小河,更何況就算衝上去那些藏民懂不懂漢語,會不會收留我們。
我和毛毛又調頭繼續向西,路已經沒有了,全是西瓜大的石頭和水塘一樣的大坑,我倆開始上坡,像是重慶那樣的陡坡髮卡彎。道路開始了小規模的泥石流,各種石頭拌著沙子被水衝著在爛泥路上往下滾,既要當心它們撞到前輪,又要注意支撐腳不被石頭砸中。我和毛毛數次險些摔倒,我的腳被石頭砸中一次,疼得都麻了,至於寒冷已經顧不上了。一個閃電之後眼前伸手不見五指,居然有只白牦牛從山坡上跑下來,嚇我一跳,往他過來的方向看看碎石和泥沙已經從上邊撲了下來。左邊是塌方的崖壁和下邊沸騰的河水,右邊是不停的往下坍塌的山體,我怕路基隨時會滑進河裡,只能盡量靠中間行駛,哪怕有再大的水坑也要衝下去,有的水坑都快到膝蓋了。雨和冰雹不停的從頭頂砸下來,雷電在四周炸響,我大腦一片空白,除了堅持就只剩下了堅持。兩小時後,我們爬出了地獄。我和毛毛呆坐在藏民旅店,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要謝謝我的車,我帶他來到這裡,他帶我逃出地獄。
松崗鎮周圍的碉樓群,左邊樓學校樓上第一次被藏族小孩狂罵
第一次見到轉經筒,是中國人就轉
無名吊橋
虎爪一樣的雲,之後我們進入地獄
四川名菜,仔姜炒肉,驅寒氣
毛毛在檢查前列腺
9月21日
陣雨轉晴
昨晚上趕到翁達鄉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幾點了,我們落腳在一個藏民旅店,沒電視,沒網絡,沒水。外面雨一直在下,空氣裡瀰漫著牛糞爐子的煙,天上一群烏鴉盤旋鳴叫。我站在旅店的木頭走廊裡,看看昨天走過來的路就是個爛泥坑,聽著樓下幾個人在說完全聽不懂的藏語,天有點冷。
這邊煮麵就開始用高壓鍋了,磨蹭了半天,吃完飯天已放晴。由於昨晚的勞累外加高海拔,裝車速度明顯減慢,問了幾個當地人都說路況很差。我倆還樂觀的想著能到甘孜縣吃晚飯,現在回想,我們都太不了解甘孜州,這地方不屬於中國。路總歸還是要走,到甘孜縣不過也就200公里,當地人都說路差,但差到什麼程度我倆毫無心理準備。在爛泥坑邊的加油站加滿油我還很慶幸今天穿了雨鞋,之後拐了兩個彎出翁達鎮我就覺得沒有什麼好慶幸的東西了。
泥坑拉力挑戰賽正式開始,在那些大車壓過的泥溝裡我只能一檔用兩條腿往外蹬。溝深的地方沒過膝蓋,腳沒地方踩,慢動作倒下;坡太大的地方泥太爛上不去,慢動作倒下;有時候一腳踩進了藕粉一樣的爛泥不能自拔,慢動作倒下。每次毛毛倒下我只能站在後邊眼巴巴看著,因為我沒辦法停下車幫他扶車,不出一兩個小時,我倆體力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有些路段幾百米的泥坑過後會有硬一點的小塊平地叫我們停車喘口氣,太長的泥坑只能騎到一半停車休息,有時候喘著喘著人跟車就慢鏡頭一樣的陷下去了。多虧偶爾有一些路過的藏民,他們都會主動跑過來幫助我們,即便如此我倆早已渾身濕透快虛脫了。我無數次的幻想著這會我應該坐在溫暖的家裡,沙發柔軟而且乾燥,懷裡抱著貓,當然貓也是乾的,窗外陽光不需要很明亮。我覺得我的人生都變得黯淡,大卡車上拉著路虎陷在一旁,連路虎都走不了的路我們還要堅持嗎?毛毛一開始貌似還有點小興奮,在前邊很遠的地方帶路還不停的叫我快點快點,後來慢慢的也就消停了。我倆像兩個機器人,動作機械,頭腦麻木。這會沒什麼好說的,還能回頭嗎?只有堅持向前,向前,再向前。
在掙扎了將近20公里之後,我們開始上山,視線豁然開朗。白色的雲,藍色的天,一望無際的高山草甸。居然還有很爛的柏油路,而且是乾的。我們行駛在山頂上,身邊是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原,牛羊散落其間,我和毛毛掙扎半天像是到了天堂,此時熱淚盈眶。我開始和每一位路過的藏族騎士打招呼,用手,用嘴,用喇叭,他們也很樂於接受我們的問候,而更多的會主動問候我們。我停下休息的時候甚至還有很多人停下來問我們是不是車壞了要不要幫助,這是我第一次和藏民打交道,感覺很舒服。就當我們覺得今天將會在美景和藏民的問候中度過的時候,下山了,更長的20多公里下坡爛泥路開始,衣服剛在山頂被風吹乾又被汗水打濕。我和毛毛更沒什麼話說,只有默默堅持。
路面上出現大隊的牦牛,每次我從他們屁股後邊經過的時候都提心吊膽的,生怕驚了哪位回頭給我一角。過了牦牛群路段到泥巴鄉又看見點很爛的柏油路,夕陽照在村莊,我總算鬆了口氣停下買瓶水抽根煙,順便向當地人打聽打聽路況。路邊有兩個女藏民和一個喇嘛在修摩托車,我買完水回頭問他們需要幫助嗎,沒人作答。我想是不是他們聽不懂漢語呀,又大聲慢速的問了一遍,其中一個把頭略微抬了抬但看也不看我,口氣很生硬的說我們不需要幫助,謝謝你,你們走吧。到後來我才知道,我正式進入了甘孜州,最排斥漢人的地方。
遠眺爐霍的時候它正沐浴在夕陽里,像是聖城,因為我們到這實在是太難了,今天只走了70公里,創造了單天最短距離記錄。爐霍縣城比馬爾康大很多,但是所有人看我們的眼神都不太友好,物價很貴,連飯店的漢族老闆看我們眼神都賊眉鼠眼的。天剛摸黑路上就沒有行人了,我跟毛毛也不敢出門,早早回酒店窩著,想洗洗一身的臭汗,沒水。
謝謝那些我們最初遇到的藏族同胞
翁達鎮
小商店
裝車
高山草原
下山
泥巴鄉
小商店
爐霍縣
路人
我們的車
洗摩托車在這要收15塊
爐霍縣城
路人
我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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